第三章 守尸魂
正值夏季，北方天黑的时间总是比南方要晚一些。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左右，太阳仍然挂在天边，没有下山的意思。
白景渊眉头紧锁地从越野车上下来，这一路上他一直感觉身边有东西在跟着，但从后视镜又看不到有任何车辆或者人的踪迹。他目光环视四周，终于在远处的空中看到了一个几乎和天空融为一体的飞行物。
他装作自然地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，期间又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个在空中漂浮的东西。
那到底是何物什？一路穷追不舍的跟我到这里.....白景渊想了半天实在不明白，但他知道如果那个东西不消失，他就没办法恢复原本的形态，行动力大大受限。
需要想个办法把那东西弄下来。白景渊从后备箱拿出徒步用具，心生一计。他将徒步用的拐杖拿在手中，口中细碎地念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。
没过几秒，空中便出现了一只猎鹰在他的上方盘旋，随后直直向他袭来。
“遭了！”坐在电脑桌前的宋雨禾大叫道，急忙用手拍着身边的男生，提醒道：“那只鹰好像要攻击教授！傅延瀚，你快想想办法！”
“我...这.....这个无人机也没有攻击的功能啊。”傅延瀚飞快的敲击键盘，“我...我可以开过去帮教授挡一下，但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...！”
“来不及了！”猎鹰即将冲到白景渊面前的那一刻，宋雨禾害怕的捂住眼睛，不敢看屏幕。
只见屏幕中的老人将拐杖横在身前，而猎鹰一把将拐杖夺走，重新飞向空中，老人则由于惯性倒在地上，看起来摔得不轻。
没等傅延瀚细看，画面便天旋地转，随即变成了黑屏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傅延瀚疑惑的敲着键盘，画面闪烁着红色的提示，显示机翼受损。
“不会吧......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啊，太邪门了吧。”男生哀嚎道，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少女，“别捂着了，你快看。”
宋雨禾将手拿开，重新看向屏幕。
“这个是备用摄像头，像素不高，但是可以看到教授的背影，他没事，正往细鳞河保护区的方向去了。”傅延瀚叹了口气，“很显然，我们的无人机被那个拐杖砸中了。”
“不是军用科技吗，怎么这么脆弱？”宋雨禾感到迷惑。
“所以就很诡异啊！按理说是不可能会砸坏的，区区一个拐杖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破坏了机体，这可是我没日没夜测试出来的材料，不敢说世界上最坚固，第二坚固也是有的吧......”
“我比较担心教授。”宋雨禾打断了傅延瀚的哀嚎，“你的无人机还能正常运作吗？”
“哼，当然可以！”只见男生敲了几下键盘，画面便旋转到了一个正常的水平，并且缓慢地前进着。
“虽然画质和速度大打折扣，但是这个备用系统可以听到声音！”
“......可是我们似乎把教授跟丢了。”少女将奶茶递给傅延瀚：“别忙了，休息一会吧，都盯了两个小时了。”
“这些不会是教授干的吧，毕竟他开车能开到150迈诶，你说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，想甩开我们才开的那么快的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真是太诡异了。”傅延瀚接过奶茶喝了一口，不甘心，又继续对着电脑输出：“...你等我找找！”
邱瑜锦属实没想到两人走到半山腰的休息室时已经是这个点了。四周的雾气比刚来时浓了不少，能见度不足五十米。她打开手机，时钟显示着六点十五分，右上角的信号格挂着三个大字：“无信号”。
“邱小姐，过一会儿天就全黑下来了。”向导打开休息室的门：“要回去吗？再晚一些下山容易迷路。”
“砰——！”邱瑜锦刚准备作答，便被一声巨响打断了。
“砰——砰！”远处又传来几声巨响，随即是一连串的枪声。邱瑜锦细细分辨声音的来源，应该是在不远处山上。
炸药，冲锋枪还有手枪，装备精良。
“邱小姐，我觉得我们该走了。”向导脸色铁青，“这枪声听着离我们很近了，搞不好是前两天上山的那批人。”
前面的状况听起来十分危险，枪声靠近的速度极快，当中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声。
“我们先躲起来吧。”邱瑜锦沉声道，“休息室里有没有什么御寒的衣物？”
“有的，有的，我给你拿！”向导连忙点头，迅速钻进休息室翻找。当男人拿着两件厚重的迷彩服出来时，刚才跟他说话的女子已经不知所踪了。
枪声没有刚才那么密集，但听起来更近了，邱瑜锦的突然消失让男人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，他也顾不上寻找客户了，口中念着“佛祖保佑，菩萨保佑”慌张地披着一件迷彩服迅速往山下跑去。
邱瑜锦并没有走远，在确认向导安全离去后，她蹲伏着，向山上摸去。
枪声仅仅短暂的响了两分多钟便停止了，取代它的是一声声惨叫。邱瑜锦蹲伏在草丛中，看到前方有一闪一闪的光亮朝着她的方向过来。
一个...两个...五个...八个.......这些光亮正无规则的四处逃窜着。
“妈的！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！”不远处的一个光亮一边喘息一边骂着，没有人回应他。
他身后的光亮正在一个个地熄灭，好像被雾气吞噬了一般，惨叫声也随着光亮一同消失。
“你他妈的.....呃啊！”男人还没骂完，脚下便被树根绊住，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翻滚。手中的手电筒甩飞到空中，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。
男人撞上树干停止翻滚的那一刻，手电筒也默契的落在了地上，远远地将男人的脸照的惨白。
山上的雾气越来越浓，将月光阻挡的严严实实，此时能见度不足十米。刚才的点点光亮和惨叫声也被雾气吞噬一般，山中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。
大约过了十分钟，确认四周安全后，邱瑜锦起身。此时她已经看不见刚才那名男子的身影了，只能凭着方向感搜寻。走出约二十米，她看到了手电筒发出的白光。
邱瑜锦上前，伸手探了一下男人的鼻息。
“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...身上并无明显外伤，这手臂...断了？”
背部撞到树干不可能摔断手臂，是刚刚滚动时摔断的？邱瑜锦一边推理着，一边搜索男人身上的物品，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。她又从一旁捡起手电筒，重新审视起那个断了的手臂。
“骨折端有大片淤青...断了有一段时间了。”女人自言自语道，“是被外力折断的......”
“砰！！！”又是一声爆炸，前方燃起火光。邱瑜锦抬头望向前方，关闭手电筒，起身继续向林中更深处前进。
沿路能看到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佣兵，这些人装备精良，受伤程度不一，伤痕像是被野兽抓伤，看着骇人，而且致命。
向着光亮拨开挡在身前的灌木，视野顿时豁然开朗。
这里的人都死了...邱瑜锦用灵力探索，越是靠近这里，生物的灵力反应就越低，这一片连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了。
虽然心里早有准备，但她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冲击到了。
远处是被炸开的山体，两辆越野车正在燃烧，四周是散落的枪械弹药，以及冰冷的尸体。
“唔！”一阵强风吹过，邱瑜锦一时间脚步不稳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。这风吹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，她急忙用手臂护住头部，调整姿势蹲伏在地上，将自己保护起来。
强风吹散了浓雾，越野车燃起的火光在风中如残烛，晃动了几下便熄灭了。
这风里...有妖的气息。邱瑜锦眉头紧蹙，她无法分辨出这妖气的来源，似乎整个保护区一瞬间被妖气笼罩了。
只见一道黑影快速向她冲来，邱瑜锦还未完全展开防御，便被击倒在地。护在身前的手臂发麻，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肘滴落在地上。
黑影俯身靠近邱瑜锦，身上的血腥味重的骇人。
那些人是它杀的。邱瑜锦不敢轻举妄动，盯着眼前的“怪物”。
这“怪物”披散着长发，身着破烂不堪的白衣，四肢漆黑长着狰狞的利爪，皮肤却是惨白。有一把长刀从它的背后贯穿至胸前，刀身被黑雾缠绕，看不清其中细节。
那“怪物”嗅闻时抬起头，与它四目相对时，邱瑜锦才察觉到它似乎是个“人”。一双空洞的眼眶，没有眼球，黑漆漆的，左眼还有一道骇人的疤痕。
邱瑜锦被这张脸吓得不轻，身体动弹不得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“怪物”抬手，准备用利爪将她撕碎。
“嗡——”
危急关头，邱瑜锦头上的发簪发出强烈的金光，在她面前展开了一个金色的护盾。
“退下！”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，面前的怪物被护盾震慑，堪堪退了几步，冲着邱瑜锦身后低吼。
“离开这里。”
一个女人？邱瑜锦寻声望去，看清了来者的模样。
没错，一个女人。一个穿着破烂的白色长袖，破烂的白色长裤，鞋都没穿的女人。女人衣服的袖口和下摆都有烧焦的痕迹，衣服整体破烂不堪。
这身破烂风的衣服看着有些眼熟。邱瑜锦回过头看向眼前的怪物，感觉这两个家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相似。
女人并未理会她异样的目光，以一种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闪身上前，骨瘦如柴的手握上那把黑雾缠绕的长刀。
“怪物”的身躯开始扭动，发出难听的嘶吼声。
“等等！”通过灵力探知，邱瑜锦能感觉到这个“怪物”十分痛苦。那种痛苦的感觉仿佛钻进了她的神经，迅速侵蚀她的大脑。
女人的手微微一滞，随即厉声道：“停下感知！”
只是还未等她说完，邱瑜锦便身体一软，失去了意识。
女人趁机迅速将长刀拔出。刀身在拔出的那一刻瞬间消失，嘶吼声也渐渐停止，眼前的“怪物”跪倒在地，身子不住地颤抖着。
“不会再痛苦了。”女人淡淡道，声音沙哑，轻轻柔柔的，抬手将左手抵在“怪物”的头上。金色的微光从掌心蔓延，一点一点地将虚弱的“怪物”吞噬。
吞噬的进度十分缓慢，女人面上毫无波澜，额边却早已渗出冷汗。末了，她单膝跪地，右手支撑着身体，左手并未停下，吸收的同时也在不住地颤抖。
笼罩在森林的妖气逐渐散去，清冷的月光将面前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。
邱瑜锦悠悠转醒，睁开眼便看见女人跪在地上，而之前袭击她的怪物只剩下一点残骸。她迅速打开手电筒，同时暗暗握紧匕首。
身前的人被手电筒照的猝不及防。
“...放下桶。”面前的女子冷冷开口道。她收回左手挡在前面，邱瑜锦看不清她的样貌，也不敢有什么动作，只是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，在脑中快速过滤信息。
桶？什么桶？邱瑜锦眨眨眼。还没等她反应，女人从她手上抽走了手电筒。
“什......”
邱瑜锦下意识挥动匕首，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。没想到那苍白枯槁的手臂竟有如此力量，令她动弹不得。
女人上半身伏在她的身上，微凝着眉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，一言不发，好似要把她看透一般。
那面容如精雕细琢，一分一毫都精致的恰到好处，只可惜的是，左眼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。好似素白的玉胚生了一道裂痕，其价值大打折扣。
比起姣好的轮廓，更加吸引人的是那双深红色的眼眸，干净清冷，却又充满了压迫感和侵略性。
“疼。”邱瑜锦说这句话时声音软软的，似央求，又像撒娇。其实手腕处算不上有多疼，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没来由的说这句话。
“......疼？”手腕束缚的力道瞬间消失了。女子尾音轻轻扬起，不确定地看着她。
她发现邱瑜锦手臂上那道骇人的伤口，还隐隐约约冒着黑色的妖气。
“莫要乱动。”女人面色微冷，垂首牵过邱瑜锦的手臂，将左手附其上，柔和的暖光笼罩在伤口上，将上面的妖气一点点吞噬。
“谢谢你......”
“不必。”女人头也不抬地专注治疗，只是方才吞噬“怪物”时耗去了她太多气力，此时她感觉有些力不从心，进展缓慢。
“我自己也可以治疗的。”看出了对方的虚弱，邱瑜锦提醒道：“你的身体已经......”
她话还未说完，便被对方打断了。
“你可有法子驱散这妖气？”
“我可以试试。”邱瑜锦说罢，催动灵力为自己治疗。只是附在伤口上的妖气凶险异常，只是靠近，便被灼的生疼，更别说将其覆盖了。
她缩了缩手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。
“俗传人有三魂，殁后各散，一入冥，一守主，一居墓。”似是意识到邱瑜锦的不安，女人温声道：“方才你所见的，便是守尸魂。”
“守尸魂为何会有妖气？还如此凌厉。”
女人面色冷然：“这山中的墓主，并非人，而是妖。”
那你也是妖吗？
邱瑜锦张了张口，欲言又止。
“我虽非人，亦不是妖。”女人似是知道邱瑜锦要说什么，只是说这句话时，她并未抬眼，好似与邱瑜锦之间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默契。
夜风微凉，女子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迅速传递过来。邱瑜锦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燥热，尤其是对上那双深红的眸子时。
“已经无碍了。”
正微微出神间，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只见草丛中钻出一个长了四条腿的机器盒子，上面还插着一根突兀的拐杖，同时盒中传出了少女的声音：
“离邱姐姐远一点！”
邱瑜锦一愣，女子则第一时间挡在了邱瑜锦面前，她握紧匕首，神色警惕道：“这是何物？”
“这是......”邱瑜锦与女人面面相觑，一双桃花眼无助看着对方。
“诶？！怎么黑屏了！”
“等等，可能是山里信号不好。”一个青年男声说道。
“哎呀你快点调出来。”盒子里的少女听起来十分着急。
“好像是雨禾......”这一来一回的，邱瑜锦也听了个差不离。
“她方才叫你....姐姐？”女子轻咳了一声，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更加沙哑，“是你何人？”
邱瑜锦轻拍女子的肩膀，示意她不用那么紧张：“她是我学妹，没有恶意的。”
话音刚落，那个长了四条腿的黑盒子便发出了一声闷响，随后冒起黑烟，完全停止了工作。
“当心！”女子低声道，十分自然地将邱瑜锦护在身后，一本正经分析道，“这定是什么机关匣子，莫要靠近。”
“这种机关我方才也遇到过，速度极快，无从捕捉。”
“这估计是我学妹和她同学研究的机器人，刚刚是短路了。”从某种程度来说，也确实挺危险的。邱瑜锦心想。
“机器...人？”女人喃喃，垂目思忖片刻，不再言语。
既是机括，又为何称之为人？
“我叫邱瑜锦，你呢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邱瑜锦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。
“......苏芷墨。”十分简短的回答。
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林中.....”
女人没有回答，月光将她照的惨白。想到女人刚才描述机关的模样，之前林中的炸药和枪很有可能是针对她开的。
她说她既不是人，亦不是妖，莫非...她是个仙灵？又或者和白景渊一样，是神兽化形？
“你该离开了。”女人淡淡道。
她身上的气息，既不像仙灵一般柔弱，又没有白景渊身上那股祥和。凌厉霸道，与她的外表相差甚远。
“苏芷墨！”远处传来男人的叫喊声，打断了邱瑜锦的思考，只见白景渊正拄着拐杖向她走来。
“你是.....”女子看着白景渊，轻嗅，似乎有些讶异：“小白？”
小白？这个称呼着实让邱瑜锦一愣。
“是我。”白景渊推了推眼镜，满是歉意，“我来晚了。”
名为苏芷墨的女人用眸光上下打量着白景渊，交代道：“需将此处清理干净。”
“我来处理。”白景渊素手一挥，三人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发着白光的传送门，他看了邱瑜锦一眼，轻叹道：“你们先去休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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